我的那只狗
那一年,我和他乘火车,偷偷地带一只黄色的狗回来。
我很喜欢它的妈妈,也是只黄色的狗,我喜欢它毫无谄媚的眼神,利落的身形。吃饭的时候,它的眼睛总是透过窗子看向外面,或者干脆就不进来。
我叫它大黄,叫得久了,它竟记住了这个新名字。每当清晨的薄雾将散,我便喊了大黄,去海边捡贝壳,它总是跑在前面,拉我很远,但一声“大黄”,它便回头深情地扫我一眼,伫立着等我。
当我沿着海岸线,随着潮水的涨退,捡起一扇扇或红或白的贝壳,它在远处撒着欢,风吹乱了头发,吹皱了心情。末了,我行得远了,大黄是早已与别的狗儿嬉笑着回家了。
……
火车上是不允许带活物的,这我当然知道。但我太喜欢大黄了,所以,我决定带一个最像它的、它的孩子——小黄回来。上火车前,他把它裹在大衣里,领口处露着它的小脸蛋。为了让它乖乖地不致弄出大的声响,我们给它灌了几口二锅头,希望它沉沉睡去,一睁眼即是他乡。可意外地,喝了酒的小黄反而更精神,火车上,已转移到牛奶箱里的它叫个不停,引得乘务员逼我们将它扔了。他答应着起来向外走,但终于没有扔,偷偷又折回来,几次三番,我们最终完成了千里偷运小黄的壮举,颇有小时候果园偷得苹果后的狂喜。
……
今天下班,天已渐黑,冬天的夜来得真早,快到村里,我下了自行车,享受轻松的漫步,耳机里流泻的是我喜欢的《my all》,折到我家的小巷,看到近处的一团黑影,我笑了,两只狗正难解难分,我,若无其事地,远远地绕过,没有回头。不知道狗会不会脸红,不过,幸好天已经渐黑了。
家里,母亲已备好晚饭,我蹲下来,莎莎把爪子搭在了我的腿上,可是我却斥退了它。灰色的莎莎受了伤似的,远远地站定,忧郁地瞅我。
……
我疯狂地想起了小黄。
那年春天,非典闹得厉害,他又回到了海边的小村照顾他的奶奶。
我和小黄住在离母亲家不远的一间极破旧的房子里,没有大门,两个邻居家亦是破烂不堪的老房子,无人居住,剥落的窗纸常发出瑟瑟的声响,白天,那长方形的一个个小窗棂是猫儿们的乐园。每个夜晚,我通常点上一晚的白炽灯,听着小黄在屋角香甜的呼噜声,才能沉沉睡去。
时间太瘦,指缝太宽,两个月匆匆而逝。
依稀记得,那日下班回来,也像今日,天已渐黑,开锁,进屋,遍寻不见我的小黄,我的心重重地下沉,慌乱地锁门,前街后巷地呼唤着小黄,它那时正如莎莎般大,3个月的样子,这样可爱的小黄一定被哪家的孩子抱去了吧,这种事我已经历过多次,是不奇怪的了。已经离家很远了,我又脚步颤颤地折回来,折到了后街,我的沮丧像极了秋风扫落的最后一片叶。
“小黄……”我甚至已不抱任何希望,心中从未有过的抽离的痛。
突然,我听到了一种“笃笃”的扣门声,后门外,透过门缝,我看到了,极熟悉的一团小影,是我的小黄,是的,是它!我大声地叫它的名字,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绕回了前院,抱起小黄,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儿……
……
那是最刻骨铭心的一次失而复得,虽然后来小黄还是丢了,听说是被个孩子牵走了,但那一个晚上心里曾有的感动,至今再也没有经历过,那是一颗动物的灵魂与人的灵魂的相偎相依。
……
这顿饭,我用了很长时间,耳机还没来得及摘下,心已经沦陷在了回忆里。耳边滑动的音符,是《寂寞在唱歌》,我又想起了马姐,曹阳,小丽,艳双,我学生时代的好友,你们,在我进入围城后,都被我轻轻地丢掉了,而今,我出来了,眼前却已不见人面,在这个大雾弥漫的暗夜,因为思念,我的心剧烈地痛起来。
……
抬眼,只有莎莎卧在了脚边,无辜的眼神。
“错过了,就是过错,纵然不是辜负,也终是欠了彼此的幸福。”
小黄也好,知己也罢,都敌不过岁月的河,这一次,耳机里轰鸣的是,《离歌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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