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我“赶”出教室
——我的老师王迈先生逸事之四
张长霖
（转此篇文章，意在献给那些愿意当一个好老师的人）
其实，我在教室里听王迈先生的课只听了两节课，因为我被老师“赶”出教室了。我是1973年进校的“工农兵学员”，当时我们同学从高中66届到初中72届都有，基础自然参差不齐。王迈先生给我们上古代汉语课，自然要把起点放低一些。他给我们上第一课后，就对我说，下一节课自己看书去，你已经能读“白本”的《新唐书》了，不要在教室里浪费时间。我不好意思不上课，下一次我又去听课了。下课后，王迈先生“生气”了，说，你怎么不听话。去图书馆借吕淑湘的《文言虚字》、罗常培的《汉语音韵学导论》，看完了我考你。就这样，我被王迈先生“赶”出了教室。在一年中我在王迈先生个别指导下读了上面两本书，还通读了章太炎、王力等先生的古汉语著作，打下了比较坚实的基础。一个学生，能遇到因材施教的老师，是一生的幸事。
我这人常常有一些怪念头，而且敢于说出来，往往得到王迈先生的鼓励和指正。记得有一次，我对先生说，所谓通假字，是不是古人写的错别字？先生想了一想说，是这个道理，但我们不能这么说。再有一次，我读吕淑湘先生的《文言虚字》，其中有关结构助词“之”的用法，我认为总结得不够完整，还有连接动词与补语的等作用。我问先生能否这样总结：结构助词“之”有连接各种短语的功能。先生想了一想说，你的说法有创见，你可以写一篇文章说明一下。数年之后，我写了短文《说“之”》，完整地表述了自己的观点。
其实听先生的课是很累的，他的思维极具跳跃性，而且特别喜欢批判各家学说中的疏漏，所以有些同学喊“吃不消”。但先生的强烈的批判精神对学生的影响是深远的，至少对我的影响是终身的。
先生上课还有一个怪习惯——喜欢摔眼镜。先生上课带老花眼镜，看书时带上，讲课时脱下，往讲台上一扔。再看书再带，然后再扔……忙得不可开交。而先生讲得起劲时“扔”就变成“摔”了。可怜那眼镜有时直跳到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。所以先生的眼镜大多断胳膊缺腿，缠上了胶布。我们同学只要一见到先生的眼镜就要笑，先生往往一瞪眼珠喝一声：“有什么好笑的！”未说完，自己却先笑了。然后那眼镜照摔。
多么想再看先生摔一次眼镜啊，哪怕只是一次。可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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